顾隅

朝生暮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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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兴】入殓师

“我先是在一个不大的屋子里,没有窗户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是一个看上去结构简单而坚硬的空壳;唯独头顶是烧得发白的灯,四下是亮得逼人的光。我应该是没有肢体感官的,但是强光之下我无所遁形,渐渐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意识。我像被人拎着后颈丢进了刚烧过火的空气里,被灼热的感觉淹没无法呼吸;低下头闭上眼,光又透过眼皮让我的视野一片橙红。

“我难受得发抖,赶紧推门跑出去,然后一脚踏进屋外毫不坚实的地面。灼热感消失了,但屋外仍然是密不透风,没有人和声响,一切介质都由肉眼可见的大块颗粒排列,颜色暧昧鲜亮。我向前走。

“行走的过程很奇怪,每一步都像是要被吃进地面,但结果还是可以被支持着走出下一步,而且走出的距离也是想象之外的远。在那样一个环境之下我无法意识时间,早已经不见的屋子也使我失去了判断行走距离和方向的唯一参照。而当我在麻木中发觉周遭的颗粒慢慢变得面积大而颜色稍稍灰暗时,我的步伐也远没有开始时那么不知深浅了。

“视野越来越不清楚,终于空气被黑暗冷却了,地面被冻得格外坚硬,交界线都被抹掉的时候,窒息感也基本消失了,我听到远处传来的人声;然后不多久我就扎进了人群里,感觉上是这样,但我好像又看不到他们的脸。这时候前方天上突然迸出诡谲的烟火,人们没有多余一刻的犹豫全部开始迎着我跑走,再次抬头我才发现烟火炸成了巨大的石头;一种无比可怕的情绪立刻将我包裹,我想要转身逃跑,两条腿却只是机械地向前。我蜷起上身,用胳膊围起头,试图做一些无用的保护。

“最后一个人跑开了,我微微抬头,看见烟火不停地开成更深的黑暗,漂亮的火石向我坠落;又是开始时的炽烈光线。

“每次我都这样醒来。”



年初,天阴阴的,风也比前几天大一些,温度被吹得下降,出门就灌满鼻腔的湿冷空气却也还是没办法让吴世勋清醒。原因上想,他也不知道刚重新开始的工作和年前就被甜坏的牙齿哪个更让他难受,但更难受的结果是,他拥有了加班到晚上才做得完的工作跟因为牙痛发炎肿得老高的右脸。

吴世勋嗜甜,牙痛这事早也不是头一遭了,小时候随性子来把想吃的吃好了,这几年为着牙痛也只能学乖。上学的时候最爱喝奶茶,后来克制再克制,轻易也不敢去碰了,但管得住行动管不住脑子——日思可以不理会,夜想了要再不去哄哄自己那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吴世勋这么想。

十二月初公司不远处新开了家奶茶店,一个喝奶茶的好梦过后,吴世勋终于找到了进去的理由;吹着暖风在靠窗边的圆桌边坐着,翘起脚边环顾店内环境边嚼着煮得刚好的珍珠;吴世勋觉得自己快乐地像个嗑好了的瘾君子。

奶茶店不算大,支了几架小的圆桌,桌子正上方伸着灯,需要的话自己把它打开就好,打开的时候也不会有强光刺人眼睛,刚好舒服的程度,但那种光线又可以划分好界限,排起的队伍跟匆忙离开的人好像都打扰不到自己,整个空间里充盈着的和着甜味的温暖空气也跟着灯光一起不争不抢地安定着你。

店里生意经常还不错,除非来得很晚,一般招呼客人的有两个人或者三个。认识店主是在元旦前一个加班到很晚的夜里,打开灯坐下等待的期间少数的客人也相继离开了,来过多次已经眼熟的有酒窝的好看男人端来奶茶和咖啡在吴世勋对面坐下。不过奇怪的是也没有什么尴尬,吴世勋只觉得像个跟自己一样工作到很晚的累了的朋友,两手扶着杯子微笑,身边有刚好让人舒服的清甜味道;聊天断断续续的不过轻松,临走时也可以在问候里叫上对方的名字。张艺兴,是要大他几岁的哥哥。

一月天气比往年更凉,走路上下班,自诩不怕冷的吴世勋天天被吹得头皮发麻,这时候梦不梦的他也不讲究那些了,经常过个两三天就要来一次奶茶店缩着,算是他下班路上救命的地方。更熟悉之后除了寒暄话以外每次总可以互相说点日常的事情开开玩笑,不过因为每天的甜摄入太多他这阵子也总是不忘嘱咐张艺兴少加糖。

人不太多的一天下午,吴世勋点了去糖的奶茶,找了空座位开灯坐下整理头发,正好两个朋友都在照顾得过来,张艺兴就又跟吴世勋一起坐着;这次是奶茶和一块松饼。

“最近怎么突然少加糖了,你不是爱吃甜的吗?”把奶茶递给吴世勋。

“牙吃坏了,再那么甜的话过两天又要疼了。”吴世勋喝一口,咂咂嘴。

“这么可怜啊。”切出一小块松饼,糖浆沿着切口流下。

“都这么可怜了哥你还准备当我面吃啊。”吴世勋咬着吸管看着吃的,抬眼发现张艺兴看着他笑得不行顺便又瞪了张艺兴一眼。

张艺兴又切了几块但也没吃,吴世勋想着要是他吃了那自己就起来直接走;结果又来了不少人,张艺兴先起来了——

“我可没当你面吃啊你别那么瞪我。先忙去了,想吃的话悄悄吃吧我看不见。”

……

行吧,你让我吃那我就简单来一口。

当晚吴世勋做了个很好的梦。

后来回想自己牙痛加重,吴世勋总觉得这跟张艺兴的几次投喂脱不了干系。

张艺兴问过他,好奇为什么开始并不常见他来,最近出现却突然频繁得多,吴世勋想想,说之前的几年期间牙的原因自己稍稍忌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做梦。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压力和棘手的问题,但隐约总是存在一个微妙又模糊的临界点,快要触及的时候,好像是想要安慰自己,他会做一个很小的梦,甜甜的味道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他第二天里还是会抽个时间实施梦里自己对自己的奖励,完成了以后会莫名轻松一截,这个习惯的意义也又被强化一些。

“最近就不这样了,天气冷我又馋,慈善家你还经常纵着我吃喝,那我想干脆算了,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那么自律又可怜巴巴的。”

“转变想法之后我发现自己再也没做过那样的梦了,可能是大脑意识到不需要了吧;但代替那个,我总会在当天晚上睡个好觉。比起以前,我更喜欢现在这种状态。”

“就是牙口不大好。”

张艺兴笑出了声,“那我可不能惯着你了。”这次他没把蛋糕让给吴世勋。

然后吴世勋发现原来去糖的奶茶也能让自己睡个安稳觉。

一月快结束的时候吴世勋基本都是很晚才能去店里,不过此时他已经不敢再给牙什么负担了,去了也只是跟张艺兴说说话而已。注意力开始被新的东西分散了,吴世勋发现张艺兴身上的甜味是不同于店里的奶茶味道的,但似乎更让自己安心。

他想他是不是戒掉了二十多年来对甜味的依赖,而白天醒来记起自己做了有张艺兴的甜味的梦以后,吴世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但他也终于知道自己所依赖的对象从食物变成了一个人。

年末天气稍稍转暖,吴世勋心情跟着变得轻松。春节假期前最后一天的加班结束,他没耽误地来到店里;要把梦到张艺兴的事情说给他听,吴世勋想知道张艺兴的反应。

但这个梦没来得及讲给张艺兴时,他先得到了一个张艺兴的梦。

“很多年了我不时会梦到,都是一样的内容,像一部循环播放的电影,我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但是又没有能力改变或者继续;最近一次就是昨天晚上了。

“远不算噩梦但被支配的感觉总不是那么让人喜欢的。”

后来一直等张艺兴把大门锁好吴世勋也没有说出想说的话。

春节期间无风无雨,温度一直保持在一个不太冷的水准,走亲访友的繁琐应酬并没有让吴世勋像往年一样不耐烦,但他实际上一直被别的事情困扰着。是张艺兴的梦。

张艺兴成了他新的好梦,他想至少该让张艺兴别继续陷在不太好的梦里。

结果在短短的假期仓促完结的时候,除了过于丰盛的食物刺激得吴世勋牙痛跟着脸肿,其余的一无所获。气温重新被大风刮回原样。

工作开始两天后的上午,吴世勋才收到张艺兴要回来开始营业的消息;晚上打算回去时,他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已经绵绵积起的浅雪。

一冬天还没下过雪呢。吴世勋去找张艺兴。

奶茶店里没有客人,但推开门吴世勋还是被熟悉的甜味包围;张艺兴坐在靠窗的圆桌旁,头顶的小灯暖暖地发亮。

张艺兴一眼看到了吴世勋的肿着的右脸,开始笑。

不远处升起烟花,声响发出的那一刻,烟火分散的细碎亮光也落在了地板桌面和张艺兴此刻弧度好看的眼睛里;吴世勋也笑了。

玻璃清楚地映出内外,室温被暖风维持得刚好,头顶的灯也从来没有刺目招摇——吴世勋拿来外套给张艺兴披好,然后拉着他推门出去——踏进薄薄的积雪,还热闹的街道声响在冷冽的空气里放大——吴世勋牵着张艺兴向烟火燃起的方向继续走——人群不对立地来往,欢喜而已,没有慌张——停下相对,眼里都开出完整漂亮的烟火,最暗的地方是彼此的影子——

“烟火落下不是火石,是初春的雪。”



最后吴世勋还是没能把那个有张艺兴的好梦讲给张艺兴听,原因是他得到了张艺兴的告白,比好梦还要好。

“那你也答应我件事吧。”

吴世勋开灯坐在张艺兴对面看着他,觉得酒窝明晃晃的他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以后只做好梦吧。”

“好。”




2019.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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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年更丈育出来吓人。

梦龙雪糕提神醒脑。

愿你每一个晚上都睡得安稳。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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